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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国新保守派之肖像
新保守派
(英)约翰·米克尔思韦特,阿德里安·伍尔德里奇著
王传兴译
对于形形色色的保守主义知识分子来说,20世纪六七十年代左派的过激行为,为他们提供了难得的黄金机会。巴克利的《国民评论》展现了他的先见之明,而非反常古怪;米尔顿·弗里德曼一度显得激进危险的思想,吸引了一群人数不断增加的崇拜者;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,芝加哥学派培养的经济学家中,获得诺贝尔奖的人数超过任何机构,尽管打算实施其思想的国家似乎只有智利——一个国际弃儿。然而,右派知识界发生的最重大变化,是一群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出走——20世纪60年代是他们的转折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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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保守派痛恨发生在美国大学里的事情,这些大学使他们走出了犹太区。当学生们捣毁学校财产时,美国理性殿堂的权威怎能悠然自得地袖手旁观呢?那些本应关心智力水平的人怎么会同意在学校引进配额制呢?批评越南战争并没有错,但那些养尊处优、乳臭未干的人怎么可以焚烧美国国旗?他们怎么能够说美国总是错的,而批评者却总是对的呢?一些人的家人正是因为移民美国才躲过大屠杀劫难,他们对不分青红皂白的反美主义尤其反感。
这些思想家为右派提供了巨大的推动力。首先,他们非常国际化。诺曼·波德霍雷茨(Norman Podhoretz)是莱昂内尔·特里林的门生,并于1950年至1952年间在剑桥大学求学于F.R.利维斯(F.R.Leavis)。1953年至1958年间,克里斯托尔以伦敦为据点,与他人合编杂志《遭遇》(Ehcounter),并把儿子比尔送到法国国立高等学校里学习。至关重要的是,新保守派讲的是社会科学的语言。保守派长期以来坚持认为,政府计划会弱化社会的自然契约。新保守派表示,社会问题比其自身显现的要难理解得多,而“伟大社会计划”之类的社会工程,受尽了自身乖张后果的折磨。福利支持会强化依赖性。优惠待遇使人免于竞争,因此可能会使本该获益的人受损。过分热心的平等主义会侵蚀像纽约城市大学这样的教育机构,从而减少社会流动性。新保守派爱揭发右派的丑事,就像当年怀疑强盗式资本家的那些人所做过的一样。新保守派也详述了非正规组织机构的重要性,而这是其他社会科学家所忽视的。1965年,美国劳工部年轻的官员丹尼尔·帕特里克·莫伊尼汉因一份文件而引起轰动,文件的原件上并没有出现他的名字,但该文件随后立即有了一个别名——莫伊尼汉报告。该报告认为,城市黑人的贫穷大部分源于家庭的瓦解。其他的新保守派则表示,一个社会的"小团组”——自愿组织机构——对社会健康起到的作用要比雄心勃勃的政府计划重要得多。他们同时发出警告,社会的失序状态对社会安宁造成的威胁,远远超过了宽容的自由主义者的想象。换言之,他们以社会科学的语言来装点自己传统的保守主义洞察力。
新保守派用不着赢得每场争论,他们只要发出不同的声音,就能够打破自由派权势集团宣称自己对专门权威见解的垄断。自由主义者此前一直享有或许只有决策者才能拥有的宝贵资源——人们认为他们代表着客观科学的智慧。他们会说,这不仅是他们自己的意见,这是科学的正统。新保守派终结了这种信手拈来的虚构说辞。
新保守派还为右派批评自由主义外交政策增添了一柄锐利的武器。激起新保守派对自由主义外交政策进行批评的诱因之一,是联合国对以色列不断增加的敌意(1967年中东战争以后,以色列占领了巴勒斯坦的领土,联合国对以色列的敌意也由此增加)。新保守派也日渐相信,美国正在冷战中失败,军控变成了绥靖,苏联正以越南的胜利为基础建设共产主义。"越南综合征"使美国的核心集团陷于瘫痪。如果说右派的《国民评论》打破了孤立主义的控制,那么新保守派则远为坚定地将这一宏伟的运动推向国际主义的营垒。
外交政策的道德路径,有一个理智的教父。除利用社会科学外,新保守派也依靠列奥·斯特劳斯的思想洞察力。斯特劳斯是战后时期最晦涩难懂的政治思想家之一。在某些方面,列奥·斯特劳斯之于新保守派是一个奇怪的选择。他是一个精英主义的政治哲学家,对社会政策的细枝末节毫无兴趣。他的职业生涯是在芝加哥度过的,而不是在新保守派的世界波士顿、纽约和华盛顿。然而,斯特劳斯的影响不容低估。他与莱昂内尔·特里林一样,是在理论上影响克里斯托尔的主要人物。克里斯托尔把自己被引人"非乌托邦的政治学"领域——一这种政治学的基础,是帮助人们应对真实的世界,而非构建一个理想的理论——归功于斯特劳斯。
斯特劳斯挑战了美国最为珍视的有关进步、民主和普通人智慧的一些设想。他认为启蒙运动没有改善人的状况;相反,他坚持认为,伟大的思想繁荣乃是古希腊人的成就。他鼓励学生专心研读古人的伟大作品,尤其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。如果刻苦学习的话,这将使他们有机会从望远镜的另一端来注视这个世界——不是现代人俯视古代人,而是古代人注视现代人。斯特劳斯坚持认为,从民主的自我毁灭之途中拯救民主的最佳途径,就是能够引领大众的受教育精英。按照米尔顿·希梅尔法布的说法,斯特劳斯主义就像克里斯托尔的近亲,"邀请人们加人少数特权阶层的队伍。这些少数特权阶层才刚刚从洞中爬出,一边裸眼凝视太阳,一边还在留心黑洞中的其他人"。斯特劳斯远离自由主义的道德相对主义潮流,他使用世俗话语中长期被禁用的词语,如"善"与"恶"、"美德"与"恶行"。他认为,衡量一个社会是否健康的标准,不是人们享有的自由度(这是哈耶克一类的自由意志论者所特别钟爱的),而是该社会公民的善良程度。斯特劳斯不断地使新保守派坚信,美国的问题根本不在于人们缺乏自由,而在于个人美德的沦丧。
乍听起来,这有点像威廉·巴克利的信仰。但是,斯特劳斯学派的传统来自于雅典而非罗马。巴克利的保守主义是建立在他的天主教信仰基础之上的,而斯特劳斯学派的保守主义则是建立在古代(希腊)哲学基础之上的。当涉及宗教信仰时,斯特劳斯学派大部分是不可知论者,但是,他们却认为宗教有助于社会团结和美德。他们的作品中随处可见"高尚神话。。他们似乎想说,宗教虽不真实,却可以在维持社会秩序方面,实现有益的社会目标。
他们乐意接受"高尚神话",只要这是由他们促成的,只要这有助于将新保守派打造成"马基雅维利式的幕后操纵者"。他们真的组织良好吗?如果暗示说,团结一致根本不曾在这一运动的发起者之间存在过,这种说法当然是很危险的。20世纪60年代,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依然是民主党人:莫伊尼汉最终将成为来自纽约州的民主党参议员。而新保守派的一大特点就是能够建立起一个组织网络,以使保守主义思想在自由主义主导的知识界常新。他们着手利用基金会,大力发展组织,创办杂志。1965年4月,季刊《公共利益》面世,试图为"伟大社会计划"开一剂"治疗现实"的猛药。在诺曼·波德霍雷茨编辑的美国犹太人委员会的月刊《评论》里,充塞着诸如《社会政策的局限》、《自由主义与自由教育》和《增长及其敌人》之类标题的文章。
在使新保守主义从一种冲动变为一场运动的过程中,欧文·克里斯托尔是最竭尽全力的一个人。青年时代在纽约城市大学就读时,克里斯托尔是一个托派分子。1942年他在军中服役,开始不断朝右派方向发展,从此再也没有回头过。他的职业生涯包括长期合作编辑《遭遇》杂志,在基础图书公司(Basic Books)任过一小阵的高级编辑,是《公共利益》杂志以及再过一代人后出现的《国家利益》的主要创办者之一。《国家利益》主要关注外交事务。克里斯托尔思维敏锐、具有沟通交流和组建机构的才干,且富于幽默感(他曾经这样定义自由主义者:他们认为,只要能够拿到最低工资,18岁的姑娘演色情电影也没关系)。他与富有的捐款人建立了紧密的关系,如尼克松的财政部部长威廉·西蒙。他非常善于鼓动别人提供助学金和研究生奖学金资助,以至于他的保守派同事戏称他为教父。供给学派经济学家祖德·万尼斯基(Jude Wanniski)给克里斯托尔起名为保守主义运动的"无形的手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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